第五章 表妹
又一次见到张天，却不是大舅子对妹夫，而是警察对嫌疑人。
审讯室，张天坐在对面，袁长河和关冬一个审问，一个做笔录。
“张天，咱们这一次见面还真是有意思，你甩我妹妹的时候很威风啊，想到今天了吗？”刑警队长皮笑肉不笑地说。
张天也不是软柿子：“这么说，袁队长要公报私仇？”
“我是警察，还是刑警队长，我怎么能知法犯法呢？”袁长河咬着牙往外一个字一个字地蹦，“这是例行询问，希望你坦白从宽，如实交代。”
张天不在意地一笑，这家伙的确长了一副好皮囊，能让女人神魂颠倒，袁长河说：“顾萱是你的前女友，没错吧？”
“是，她是我前前边那位儿。”
“你们怎么分手的？”
张天又笑了：“怎么，警察还管这事？”
“警察管不了男女之间的卿卿我我，不过，你这摊上了案子，我想我有必要了解一下。”
“好，我说，我和顾萱其实是性格不合，双方没有共同语言，所以就分了。”
“真简单。”
“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？”
袁长河冷冷道：“那你该解释一下，死者怀孕又流产的事，你能解释吗？”
张天一愣，袁长河又说：“根据我们调查，死者生前不久流过产，这孩子是你的吗？”
“不是，我和她都分手了，孩子哪可能是我的？指不定是跟哪个男人的野种！”
否认很快，袁长河看着张天的脸，仅有几次的见面记忆浮上心头，所有的温文尔雅都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一副丑陋嘴脸。
“张天，咱们也算认识的，你别急着否认，你以为我什么不调查就敢乱说？”袁长河示意关冬将一份笔记拿出来，“这是我得知顾萱流产的消息后，特意到她家一趟，翻箱倒柜才找到的，是顾萱的日记本。上面很清楚地记载了你们在分手之后，还有来往，不仅有来往，还保持着性关系。同时，我还让我们的同志在顾萱家附近走访调查，可以证实，你在顾萱死之前，去过顾萱的家，你还有什么说的？”
张天的笑消失了，不过还在嘴硬：“你们只调查到这些？好，我承认，顾萱的孩子是我的，她流产也是我让她去的，不过你们可证明不了我杀人，谁看见了？”
“你说得不错，我们现在证明不了，你很小心，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杀人的第一现场。”袁长河说，“不过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，你只要真的杀了人，就别想跑。现在我以长河市刑警队大队长的身份通知你，你被作为限制出境人员，没有公安机关的批准，你不能离开长河市，在解除限制之前，你老实的在长河待着，随传随到，明白了吗？”
“明白，官府的话，小老百姓怎敢不听？”
在刑警队门口目送张天离去，关冬说：“老这样也不行，找不到证据，我们把他抓了还是得放回去。”
“主要还是第一现场，必须尽快找出来，时间拖得越久，线索只会越少。让兄弟们加把劲，辛苦一下，连市委的领导都重视此案，我们可不敢懈怠啊！”
思来想去，袁长河决定研究顾萱的日记。
看了好几遍，刑警队长发现除了记载怀孕这件事，其它事顾萱基本没在日记里说，倒是提了不少大学里的事。日记本很厚，已经写了一大半，其中不少都是记叙大学生活，无非是女生之间的家长里短，袁长河实在看不出线索。
到了天黑，袁长河还待在刑警队，直到苏铃打电话过来：“警官，还回来吃饭吗？”
袁长河抬头看表，差不多六点半了，他说：“当然回去，你做好饭了？”
“嗯，快点回来。”
既然没有线索，再大的压力也没用，袁长河选择回家。
苏铃体贴的让他去洗脸，饭桌上问起了他的工作，袁长河挑能说的和她说了，苏铃托着下巴说：“也就是说，要定张天的罪，必须找到证据，要找到证据，第一现场是关键？”
“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你不是见过张天那个现在的女朋友吗？我猜，这第一现场会不会就在这个女人的家里？”
袁长河一愣，然后猛拍自己的脑袋：“有道理，我怎么没想到呢？”
“当局者迷，快吃饭吧，明天努力工作，今天好好休息。”
袁长河感到自己的心里窝着一团火，真想现在就飞到那个何初的家里，不过女朋友都把话撂下了，他也不敢就这样跑出门。苏铃吃完饭，说：“你来刷碗，我去洗澡了。”然后给了他一个**地眼神。
袁长河没有注意到，他还在思考何初家里是不是第一现场的可能性，结果当天夜里苏铃使了小性子，让刑警队长莫名其妙，最后只能感叹“女人心海底针”……
第二天，关冬是和袁长河一起走进刑警队的，后者进了办公室收拾一下，带上东西对刚在外面坐下的关冬说：“小关，我们去张天的女朋友家一趟，我猜这个女人的家会不会是第一现场？”
关冬还有些迷糊，反应过来后带上本子和笔跟上老大就走。
何初的家离刑警队比较远，由关冬开车近半个小时才赶到，车在城市里七拐八拐，慢慢出了城区，来到偏僻的小胡同。下了车，两人打量着那低矮的民房，关冬还没什么，袁长河却非常诧异，见了何初的那次，还以为这女人就算住的不是好地方，也得在市中心一带，没想到会是这里。
何初在家，她有工作，不过今天正好病了，所以向公司请了请假。
连袁长河都觉得神奇，巧的不能再巧。
何初正躺在床上，听到敲门声，挣扎着披了一件衣服，过去开门。见到刑警队长，她还眨眨眼：“袁警官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有事，不请我们进去？”
进门后，两个警察左右看看，空间不大，很寻常，何初连水都不给人倒，直接坐到床上说：“我不舒服，有话赶紧说，没事的话出去了帮我关门。”
袁长河笑了笑道：“张天来过这里吗？”
“他？不常来，不过来了也没什么可说的，就是干那事，现在我是他的女朋友，他也不愿意接我到他家里住，我还住在这里，是不是很可怜？”
袁长河对此不做评价，只说：“那在顾萱死之前，他来过吗？”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们怀疑，他可能是在你这里杀死顾萱的。”
何初听了，良久才嗤笑一声：“这就是你们警察的本事？”
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，也得排查。杀人案就是这样，抽丝剥茧，不可能那么快发现线索。”
何初点了一根烟，拿着烟盒示意，两个警察摇头表示拒绝，她把烟盒放下，咳嗽两声道：“那你们猜错了，按你们警方的说法，顾萱死的那天我在家，他没来我这里，顾萱就更不可能了，我和顾萱只有一面之缘，她连我家都不知道。何况，张天为什么要带顾萱来我这里呢？他有病？”
袁长河细细品味，也觉得自己鲁莽，心中不免沮丧：难道这个第一现场这么难找？
何初说：“要多想想别的可能性，顾萱和你说过什么吧？”
“她和我见过面，但没说几句话，主要是她约的是我妹妹，我不放心，跟着去的。”
“话说得少，线索才更好找。我记得顾萱和我说过小心张天，还和我说过张天有一个表妹，嘿，当时我都不明白她和我说这个干什么，张天有表妹跟我有什么关系？而且只说了一句就不说了，让人猜不透。”烟雾缭绕中，何初仰起头，没人看清她的表情。
“表妹……”袁长河终于想起来了，顾萱的确说过张天的表妹，不过也是一句话带过，以至于没有引起他的重视，以为只是随口一说。
“张天的表妹，你认识吗？”
“不认识，见都没见过。”
袁长河沉吟片刻，开口告辞，和关冬出门上车，没有急着开车，刑警队长先打了姑妈家的电话。
这个点姑妈早就上班去了，接电话的是小雅：“喂，谁呀？”
“是我，小雅。”
“哦，哥，打电话过来什么事？”那边沉默了一下，“是不是案子出结果了？”
“还没有，想问你一件事。”
“问我？”
“嗯，我想问你，张天是不是有个表妹？”
那边想了想回答：“是，张天的确有一个表妹，我还见过，叫郭颖。”
“她住哪里？”
“好像就在长河，具体住处我也不是很清楚。”
挂了电话，袁长河陷入沉思。
再一次传讯张天，袁长河开口就问：“你是不是有个表妹叫郭颖，她住哪里？我要见见她。”
听到“郭颖”两个字，张天明显有点慌了，不过他还有脑子，知道这事瞒不过去，如实回答：“在老城区那边，住在向阳小区。”
袁长河见他这样子，根据经验，已经可以初步判定：嫌疑人的痛脚被抓到了！
与郭颖见面，是袁长河单独去的。
郭颖的家和袁长河、苏铃租赁的小公寓差不多，见陌生人来访，她显得很警惕。袁长河掏出证件，郭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，抿着嘴一笑，让开身子：“请进。”
饭桌上两盘菜一碗米饭，郭颖说：“警官来得真巧，要不要一起吃？”
“不，我只是来问点事，你吃你的，我问完就走。”
郭颖还真不客气，坐下继续吃，请客人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，袁长河打开本子，问：“你是张天的表妹，郭颖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你知道你哥哥陷入一件杀人案吗？”
郭颖没有说话，她扒着米饭，心不在焉地停了一会儿，终于，把碗一推，坦然道：“警官，你不用拐弯抹角地试探我了，我全都交代。”
袁长河停下了笔，看她，她又闭嘴了，进了卧室一趟，回来时拿了一张照片。
刑警队长接过一看，三个人，张天在左边，顾萱在右边，郭颖则在中间，一手搂一个，笑容满面。
虽然只是照片，袁长河也可以看出，郭颖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在笑，多少有点勉强地意味。
“我和我哥，从小感情很好的……”
这个开头让袁长河恍惚了一下，定定神听她说下去。
“从小时候开始，我哥就很照顾我，他学习好，性格好，总之在我眼里，什么都好，是我的榜样。我喜欢他，他或许不知道，因为我哥这个人，真的很风流。从他高中开始，他就没有消停过，我在别的学校，都能听到他的‘大名’，我都没想到，在这样的情况下，我还是那么喜欢他，人年轻时犯错了不可怕，可怕的是错了还不知道悔改。”
袁长河想了想，还是开口问：“你的这个喜欢，是哪一种？”
郭颖瞥了他一眼，似乎对这样白痴的问题不屑回答，继续说：“顾萱是我哥的第几个女朋友，我都记不清了，那是大学时候，我去找他，顾萱在他身边，他给我介绍的，我们还拍了照片。”
顾萱和郭颖的见面，对她来说历历在目。
“这就是你妹妹？”在校园里，顾萱问身边的男朋友。
“是表妹！”张天强调了一下。
顾萱笑了出来：“有什么区别，不都是妹妹？”她上前牵住郭颖的手，上下打量，“嗯，你妹妹很漂亮，有没有男朋友？”
郭颖瞟着张天的表情，强颜欢笑：“嫂子净会拿我开玩笑，谁能看上我啊？”
“看你这样子，一定是有心上人了。”顾萱一针见血，眼光也的确毒辣，“不过你可要记得，别找你哥这样的，太风流，你看看我们，现在也就刚开始，指不定哪一天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。”
“说什么呢，你可是我的最爱。”张天不干了。
顾萱一副要吐地表情：“张天，这里也没外人，你问问你妹妹，她信吗？”
事实证明，顾萱这样豪迈又清醒的女人猜中了结局。
回到现实，郭颖眼中无神，幽幽道：“顾萱……我真没想到，她会死，还是死在我哥手上。”
那一天，顾萱脸色苍白地来到郭颖家，对她说：“我可能大限就在今天了，郭颖，算我求求你，别让我做冤死鬼。”
郭颖起初还很迷糊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顾萱没有让她停留，而是把她推进了卧室，锁上门，郭颖在里面听到了外面的动静，张天的声音响起来：“让我来这里干什么？钱给你了，孩子也打了，你还想怎么样？”
“我不想怎么样，我就是想让你死！”
“让我死？就你这样，你是想直接杀了我，还是怎么样？”
“张天，你不觉得你做了那么伤天害理的事，就没有报应吗？”
“报应？我做了什么？”
“你还记不记得吴卓言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吴卓言？”
“人在做天在看，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，从一开始我就在等这一天，你信不信明天我就让你身败名裂？”
“你有证据？”
顾萱没有说话，张天反而暴怒起来：“我看你是找死，把证据交出来？”
“可以，我要五百万！”
“五百万？你疯了，我一个小老百姓，哪有五百万？五万我都拿不出来！”
“你还知道自己是小老百姓，没钱没势，敢为所欲为，你知道吴卓言是我什么人吗？我是她同母异父的亲姐姐，我调查这么久，终于可以报仇了！”
“你个婊子，你去死吧！”
一阵厮打，等郭颖从发懵中清醒过来，猛烈捶门，外面的动静已经停了。
门被打开，顾萱躺在地上，眼睛睁得大大的，脖颈间全是鲜红的手印和淤青。
她死了。
“哥，你疯了吗？”郭颖尖叫起来。
张天上前捂住她的嘴，让她闭嘴，郭颖抽泣起来：“哥，你杀人了，自首去吧，我们去自首。”
“要自首的话，我早就去了。”张天阴恻恻地说，“已经有两条人命，进去了也是死。”
郭颖抬头看他，嘴唇颤抖：“那顾萱说的吴卓言……”
“我前女友中的一个。”
“哥，你真的……”郭颖退了一步，险些绊倒。
张天上前把她扶住，盯着她说：“郭颖，你愿意帮哥保守秘密吗？”
“我……”郭颖害怕了，张天的眼神太吓人，她不得已点了点头。
“我相信你，你可是从小到大都听我的话，我的好妹妹。”张天捧起她的脸，**，“这张脸还真是惊心动魄哪，有多少男生为此神魂颠倒？郭颖，老实告诉哥，交了几个男朋友？”
“哥，你干什么？”郭颖慌了。
张天步步紧逼，依旧在笑：“其实小时候你就挺可爱的，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，现在也长大了，长得这么漂亮，可别便宜了别人。”
“哥，你放开我，我们是兄妹！”
“是表兄妹！”张天又一次强调。
郭颖绝望了，一不小心被绊倒，在地上望着蹲下来的男人，眼泪奔涌而出：“哥，为什么会是在这时候？为什么会是在我得知真相的时候？”
